楚念尘

       送走了正明和章羽之后，沈册觉得轻松了不少，因为那两个人在身边，他做事情总会觉得束手束脚。沈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，翻身上马，策马往洛城而回。
　　回到客栈之时，差不多巳时左右，沈册将马交给小二拉去喂草，自己走回客房。闲来无事之下，沈册只好拿起正明留给他的几本医书随便翻翻，虽然他看得不怎么用心，但沈册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，就算只是囫囵吞枣，也能记得个七七八八。
　　时序渐移，转眼到了傍晚时分，沈册收拾了一下，正准备去赴赤锋的约，一开门就看到林墨正等在门前。
　　沈册跨过门槛走出来道：“有事要说进去就是了，怎么在这站着？”
　　“我只是在这儿等你而已，想着你应该快出来了，也懒得敲门进去。”林墨笑着说道。
　　说实话，无论何时，沈册看到林墨这副笑容，总觉得会格外舒服：“等我？”
　　“和你一起去赴约呀。”林墨理所当然地说道。
　　“呃......”沈册小心翼翼地问，“你......不信任我？”
　　“哪的话？我怎么可能不信你？”林墨被气笑了，他实在不明白沈册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。
　　沈册这就不明白了，又问道：“那你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当面和他们说的？”
　　“没有，我只是想跟着你而已。”林墨无奈地道。
　　沈册叹了口气，也很是无奈的道：“你每次都喜欢跟在我身边，跟过去有一句话不说的杵在那儿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的侍从呢。你说你，堂堂......身份如此尊贵，天天跟个侍从一样跟着我，实在有损身份。”
　　“当你的侍从没什么不好，我喜欢。”林墨又走近了一步道，“况且你身上还有伤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。”
　　沈册拍拍胸口道：“这点儿伤算什么，根本没事儿，你放心呆着吧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　　“可是......”林墨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，但想了想还是算了，他总是习惯把沈册护在身边，也许这真的会让沈册觉得很不舒服，而他却不自觉，“好吧，那你自己小心一些，我回去给朱儿收拾东西，明天让他和刘赢先回倾云府，他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，反而人多容易引人注意。”
　　“好，我会自己小心，那我先走了。”沈册抬手拍了拍林墨的肩膀，示意他安心，然后甩了一下衣摆，迈步离开。
　　沈册和林墨这两个人，性格大不相同，但是却很投契，总能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，这么多年以来，唯一吵的那次架还是沈册自己作出来的，除那以外，两人基本上连一句高腔调说话都没有，比老夫老妻更像老夫老妻，大概就连老夫妻见到也会生羡。
　　双方约定的地点在洛水河畔一处画舫之内，因为时间尚早，沈册便走得十分缓慢悠闲，一边走，一边欣赏着洛水两岸的风景。河面上游船三三两两的缓慢驶过，船上灯盏发出暖暖的光，映在水面，波光细碎，倒映出一片七彩陆离。河岸边亦有不少游人漫步，其中有许多才子佳人并肩而行，吹着凉爽的夜风，月下话婵娟。
　　沈册来到画舫之时，发现对方已经早到，遂走快了两步，进入画舫，他看了一眼赤刖身边坐着的中年男子，拱手施礼道：“抱歉，方才因在路上贪看风景，故而来迟了些，还请赤教主海涵。”
　　赤锋，同样是一个武林上叱咤风云的人物，接任苍血教已经三十多年，苍血教在他的手中成了武林上人人谈之色变的教门，而他本人却极少在人前露面，这次肯来亲自见沈册，简直就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，实属罕见。
　　“你便是沈册？”赤锋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，问道。
　　沈册颔首应道：“正是在下。想来，在赤教主的印象当中，在下一定是个声名狼藉之人。”
　　“居然敢来单刀赴会，有胆量！”赤锋没接沈册的话，而是赞叹起他的胆量来。
　　沈册笑了笑，不以为意道：“在下是来与贵教谈合作的，又不是来赴鸿门宴，难道还要带上七八十来个护卫不成？”
　　“哈哈哈！坐吧。”赤锋爽朗地笑道，他觉得这个沈家少主的性格竟然莫名合他的胃口。
　　“多谢。”沈册颔首道谢，然后转身走到下首一张矮几后，端正跪坐下来，“想来赤公子已经在书信中大致言明，那我们不妨开门见山。圣君殿下发圣君令，意欲齐聚各大世家及门派对苍血教动手，不知赤教主可有何应对之策？”
　　“苍血教总舵究竟在何处，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知道，围剿？那也要先找到地方才行。”赤锋满不在乎地说道，甚至可以用趾高气昂来形容，狂傲的不可一世。
　　沈册笑着点点头，说道：“赤教主运筹帷幄，翻袖间决胜千里，但是，这世间从无绝对之事，赤教主当真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？若是赤教主当真这么想，那未免也太小看圣君殿和十大世家的力量了。”
　　“那沈少主又待如何？不妨说来听听。”其实这才是赤锋最想知道的，他好奇这个小小少年究竟想要翻出什么花浪来。
　　“一劳永逸，以绝后患。”沈册沉声说道，短短八个字，却充满了杀伐决断之气，“我这个人做事情一向喜欢先下手为强，并且斩草除根，不给对手任何反击余地。一年之后，就是圣君大典，届时会挑选出下一任圣君的候选人，我们便趁此时机，除去南宫卓，顺势扶新任圣君继位，如何？”
　　“沈少主与南宫卓有何仇怨？”赤锋好奇地问道。
　　沈册冷冷道：“触我逆鳞者，该杀！”
　　“新任圣君，何人？”赤锋又问道。
　　沈册收起脸上的冷峻神态，笑着道：“赤教主到时候自会知晓，我现在不便透露，但我可以保证，此人继位，对苍血教，对我沈家都有利而无害。”
　　“沈少主，遮遮掩掩可不是谈合作该有的态度，你这样，我可要怀疑你的诚意了。”赤锋混迹武林多年，早已经是只老狐狸，如果不问明白，他才不会轻易做出决定。
　　沈册也知道，如果不把话说清楚，怕是根本糊弄不过去，所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道：“是一个由林字世家推举的人，可以信得过。”
　　“姓甚名谁？”赤锋不依不饶。
　　沈册勾起唇角笑着，笑得有些冷：“赤教主，我若现在道出他的姓名，岂不是将他置于死地？”
　　“也罢，既然沈少主不愿说，那我也不便勉强。”赤锋真的很想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，给自己和苍血教撑个脸面，但是那传的沸沸扬扬的圣君令可不会给他丝毫脸面，一个弄不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，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道，“不知沈少主有何详细计划，不妨说来听听，”
　　沈册从铜壶中舀了酒，给自己斟了一爵，不紧不慢地饮下，这才道：“到时我会安排几个可信的高手进入圣君殿，以他们的武功修为，诛杀南宫卓应该不难，但是为保完全，我想请贵教以蛊术牵制南宫卓，最好是能控制人神志的‘蚀智金蚕’。”
　　“你居然知道本教的蚀智金蚕？”赤锋稍感意外。
　　放下酒爵的沈册笑了笑，说道：“我既然来与贵教谈合作，自然是做足了各种准备，否则，要如何谈？”
　　“圣君殿守备森严的程度绝不是凌天府可以比拟，沈少主当真有把握将高手安排进去？”话虽然是这么问，但赤锋觉得沈册既然敢这么说，就肯定有把握，他觉得沈册不是那种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人。
　　“这点赤教主大可放心，我自然有我的把握。”沈册自信满满地说道。
　　赤锋看着沈册大大咧咧喝酒的样子，不禁心生疑惑，遂蹙眉问道：“我怎么觉得沈少主对我苍血教这个邪|教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？你不怕这酒中被动了手脚？”
　　“哈哈哈！贵教若想毒杀我，大概会有一千种方法，将毒散在空气中便可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下在酒里？放着好酒不喝，我岂不是要吃亏？”沈册这话说的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心大如牛了，但出自他的口中，又会让人觉得有几分道理。
　　赤锋不禁在心里感叹道：“这小子真不简单啊！沈青云究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？娶了武林第一美人不说，居然还生了这么个儿子，真是让人好生羡慕。”
　　“既然已经谈妥，那我们就签订一个协议吧，沈少主觉得如何？”一旁的赤刖开口道。
　　沈册看了看赤刖，又看了看赤锋，忽而颇为讽刺地道：“不必了，协议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实际作用，若真想反悔，谁会去管什么协议？有句话说得好，协议本来就是用来背叛的，守不守诺靠的是信义，而不是协议。”
　　“你当真不怕我们背叛？”赤锋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，没想到沈册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也敢如此对待，真不知该说他是无知者无畏，还是该说他狂妄自大了。
　　“背叛？”沈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，站起身来轻拂衣袖，转身走了两步，回首道，“贵教大可以试试，今日之圣君，难保不会成为明日的苍血教。”
　　“狂妄。”赤锋定论道。
　　“本少主一向狂妄。”说完后，沈册转过头来迈步离开，边走边道，“告辞，不送。”